第三百四十九章 游鹰走犬(下)
三人来到巴桑负责的地方,这里多是康巴那边过来的,见三人来了,齐刷刷跪了一地,连头也不敢抬,带头的巴桑也是一样,虽说是个夹巴,但是被弄成朗生之后,这位身上的野性,被藏边的律法磨了个一干二净。
“你们在那边就是这待遇?”
看到这情形,杨猛也不由的赞叹三大法王在藏边的权威,没有三大法王的襄助,藏边的律法也不会如此深入人心。
这一幕,也给杨猛提了个醒,借助理教推行四省的律法看来也是个不错的路子。
“嗯!谁敢抬头就是对贵族不敬,轻则受刑重则丢命,若是僧侣,那这家人就是对佛陀不敬,很难在藏边活下去的!”
稍一交心,杨猛就发现了索朗白玛的用途,这位绝对是自己以后制衡藏边的一枚重要棋子,这索朗白玛如此表现,看来也是弄清了自己的位置。
“既然提倡众生平等,为何还让人跪拜?藏边的法师比佛陀厉害吗?我看就是惯得,也是杀得少了,寺院不能掌权啊!”
杨猛这么说话也是在试探索朗白玛的底线,有些东西,是刻在骨子里的,想改很难!
“您比法王还厉害,三大法王不一样得看着您的指头走路吗?您说的就是圣言!谁敢不从?”
昌都不是藏区,虽说敬佛笃信,但并不唯佛,自由才是他们的天性,谁也束缚不了的,康巴人域也是三大法王的势力最弱的地界,听了听杨猛的意思,索朗白玛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。
“呵呵……也是这么个话儿!
巴桑,你起来吧!以后不必如此,三爷让你跪,你就跪,不让你跪见了真佛也不许跪!
带我瞧瞧你弄的鹰犬!”
“巴桑记住了,三爷不说话,见了真佛也不许跪!”
巴桑一句话,喊起了自己的手下们,把头一低,就站在了杨猛坐骑一边,顺手就拉起了缰绳。
杨猛他们现在立马的地方,离着鹰架犬舍还有一里多路,巴桑小心翼翼的牵着马,垫着步子走在前面,哪知离着木栅栏还有百十步的时候,杨猛三人坐下的马匹,说什么也不走了,一个劲儿的在原地踏着步子。
随着木栅栏后面传出几声低沉的嘶吼,三匹马后腿儿一蹬就想人立而起,牵马的三人都是康巴汉子,最是熟悉马性,见马要惊了,这三人马步一沉,就拽紧了缰绳,只要马匹跃不起来,就不会伤人的。
“狗是好狗,可惜这马不怎么样!下来吧!咱们走进去!”
若是换了自己那匹河曲大黑马,是绝对不会出现这么个情况的,可惜自己的河曲马还在从勐腊返回的途中,御赐的这些良驹,虽说是军马,但显然是训练不足的货色。
马被狗惊了,这可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儿,只能说是杨家驯马的人手不成,这要是在京城,驯马的就要倒大霉了。
“三爷,您这几匹马留在这里吧!这马还不错,只是训的少了。”
巴桑也一眼看出了事情的玄机,自己也是刚刚接手庄子的里的事儿,多做些活计也是报答三爷。
“成了!庄子里还有几匹好马,这活计你也兼着吧!带路,咱们进去瞧瞧这些能惊了良驹的獒犬。”
巴桑快步上前,推开了木制的栅栏门,随着巴桑一步踏进去,刚刚还有些杂乱的狗场,立马就安静了许多,但还是有几声低沉的嘶吼,在抗拒着。
“这狗场见了多长时间了?”
巴桑的本事不错,就冲这一步的威势,这位就是个能人。
“回三爷的话,一个月了!”
“那就更好了,巴桑,你是个有本事的,等训完了这批鹰犬,你就跟着我吧!窝在这里,白费了你这一身的本事。”
夹巴出身,懂马性玩鹰犬,摔跤也不错,这巴桑的脑子是够用了,留在狗场,算是浪费人才了,跟在自己的身边,摸摸他的性子,或许还能成个将才呢!
“谢三爷的赏识!只怕巴桑粗俗,污了三爷的法眼!”
做过朗生的巴桑,知道这是什么意思,有了主子的提拔,自己就要过上好日子了,可如今的生活比之以前,一个天上一个地下,每餐有酒有肉的日子,已经让巴桑飘飘欲仙了,跟在杨三爷的身边,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。
“我说你做就成了!看看还在叫的那几只,若是有三爷看得上眼的物件,就带回去玩玩。”
玩狗就要玩恶狗,那些个夹着尾巴缩在狗栏里的,杨猛还真看不上,只有那几条依旧还在嘶吼的,入了杨猛的法眼。
“三爷,那几头都是藏边过来的獒王,凶悍的很,伤人就是眨眼间的事情,再不让人弄头雪獒吧!那才是吉祥的好獒犬!”
一听杨三爷的话头,巴桑直接就被吓着了,这獒犬认主,到了生人手里,养上几年都不一定能养熟了,而且这獒犬可是能吃人的,万一伤了三爷,谁能担待的起?
“过去瞧瞧也不妨事的,没有合适的,再选呗,要是有合适的就再好不过了!”
听了这话,巴桑才放心了一些,手握着横在身前的藏刀,这位就走在了杨猛的前头,这可是大不敬,但獒王凶恶,巴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。
关着那几只獒王的地方,是单独辟出来的一个场地,三层的竹木栅栏做围墙,里面圈狗的栅栏也是双层的,而且这地方,每个狗栏都有穿着竹甲的壮丁把守,这架势也算是戒备森严了。
“这么厉害?”
“嗯!这些獒王都是能独斗狼群的,三五个刀手都不一定能放倒他们,来的时候都是装在铁笼子里拖来的,没有个一两年很难养熟。”
巴桑一边回话,一边警惕的望着四周,这獒王最是灵敏,一旦闻着生人的气味,肯定是要躁动的,虽说立了双层的栅栏,但保不齐它们扑出来啊!
“放心,三爷也带着刀呢!这狗栏里的血迹和毛发,还有这些獒王身上的伤,是怎么回事儿?”
通过一掌宽的缝隙,杨猛也瞧了瞧狗栏里面的情形,这些獒王满身都是纠结在一起的毛疙瘩,而且好几头獒王的口鼻位置都有伤,再一细看,狗栏里遍地都是沾着泥土的毛团,竹木栅栏上,还有一些猩红的血迹。
“斗一斗他们凶性,选出新的獒王来,只要有了新的獒王,它们就有了约束,不会这么凶悍了!”
獒王统摄普通的獒犬,可到了这里,狗栏里全是獒王,不伤它们的性命,要选出一只獒王来,也很不容易。
“这头是怎么来,看样子伤的不轻啊?”
一路走一路看,在一个偏僻的狗栏里,杨猛发现了一头奄奄一息的獒犬,虽说肚子底下全是紫黑的泥土,这凶物发现了杨猛的窥视之后,也发出了低沉的嘶吼。
“嗯!可惜了,这是只小獒王,年岁太小,身子骨太单薄,对上那些老獒王,这小獒王就吃了大亏,被划开了肚皮,本来以为这头獒犬死定了,没想到十多天了,他硬是熬着没死!
更可惜的是,这凶物不让人靠近,也不吃东西,要是能麻翻了它,上些药散或许还有救,不然只能等死了!”
说起这头已经被伤痛折磨的瘦骨嶙峋的小獒王,巴桑也是一脸的唏嘘,这么好的底子,尤其是头小獒,养熟了之后,过几年就是头新獒王啊!
“开开栅栏门,去弄些烈酒,我进去试试!”
人与人之间能惺惺相惜,人与兽之间也能!孤零零等死的滋味,绝不好受,杨猛前世就是这么玩完的,瞧着小獒王虽说萎靡,但依旧带着凶性双眸,杨猛想起了自己的前世,杀人之心,就是死的时候也不会放弃,这就是凶人、凶兽的末路啊!
“三爷,您和各畜生叫什么劲,万一伤了您可怎么办?”
这次就是索朗白玛出头了,这话还轮不到巴桑来说,被獒犬伤了也是会要命的,自家男人不同犬性,万一……
“无妨,只是惺惺相惜而已!”
一边说着话,杨猛一边把腰里的大片刀解了下来,这就是诚意,虽说只是只狗,但这狗最通人性,通过气味他就知道你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。
“开门!”
见众人迟迟不动,杨猛的面色一沉,巴桑的腿弯子立马就弯了,抖了几下,这才慢慢的站直了身体,战战兢兢的打开栅栏门,卧在地上的小獒王,也在嘶吼之中挣扎着站了起来,看样子,只要巴桑敢进狗栏,他就能扑上来。
“一边去,我来!”
一步踏进狗栏之中,杨猛也很小心,慢慢的将自己的双眼,对准了獒王的双眼。
一人一獒对峙了还没有两分钟,那小獒王就体力不支了,抖着腿靠在了栅栏边上,双目之中的凶性依旧。
“都他妈快挂了,还凶个屁啊!”
一步上前,杨猛拍了拍獒王的脑袋,这才伸手把它给放倒了。
杨猛这一动,栅栏外的人,可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,尤其是巴桑,腰里的藏刀都抽出半截来了。
“拿酒来!”
瞧了瞧獒王肚子上的伤口,十几公分,大是不大,但已经生了蛆虫,这狗崽子能活到现在,命也不是一般的硬朗。
一口烈酒喷到小獒王的肚子上,这小獒王也在低沉的吼着,牙也呲了出来,但头并没有转向杨猛。
“忍着点吧!你也是活该,这点伤,早上点药早他妈好了,遇上三爷,也算是你这狗崽子的福分,不然你就犟死了!”
白药不仅对人有用,对狗也是一样,清理伤口缝针上药,杨猛快速的办完了这一切,借着坛子里的烈酒,就开始给这头小獒王,清理皮毛了。
这货身上的伤口还真不少,二十斤的烈酒用了两坛,才给它弄干净一身的血污。
喂了它几块生肉之后,这小獒王也是个硬气的主,蹒跚着步子,就开始在狗栏里溜达了。
“操!倒驴不倒架子的货,驴这名字,就该用在你身上,你以后就叫驴子吧!”
被起了一个略带侮辱性的名字,驴子这头獒王,也不甘心,冲着杨猛号丧了几声,挨了几巴掌之后,才哼哼唧唧的认怂了。
“驴子,跟老子走!”
杨猛一脚踏出了狗栏,病恹恹的驴子,也默默的跟在了他身后。
“神了!”
巴桑不是头次听说这样的事儿,安多的草原上,就有牧民救过狼崽子,最后狼崽子给牧民看护牲畜的传说,今天这是见了真的传说,吉杰多吉的名号,不是虚的啊!
“甭说这个,再给我弄头海东青来,老子也玩一把游鹰走犬!”
“三爷,这海东青还在鹰架上熬着呢!半个月之后才能使唤,倒是有只草鹰,您能将就一下吗?”
“草鹰就草鹰吧!无非是摆个样子,玩鹰的不多,反正他们也认不出来。”
游鹰走犬无非是糊弄林老虎,这次得了驴子,也算是侥幸,玩鹰,杨猛可没这个心思。
带着皮护腕,架着草鹰,身后跟着蹒跚漫步的驴子,接下来的四五天,杨猛就干这个了。
“炯甫,杨老三那边在干什么呢?”
“游鹰走犬,这些天他就在宜良的庄子里玩鹰呢!看样子要出去打猎。”
“哼!他倒是清闲了……唉……朝廷不善用人,咱们也该走了!”
一番对答之后,林则徐也是一脸的无奈,督标重又开始了操练,看来上次那事儿不是杨老三主导的,八成是走了杨老三,督标脑中的一根弦断了吧?
朝廷本就左支右绌,可还是万分的忌惮汉员汉将,这可不是好事儿,操劳了大半辈子,一副忠肝义胆被朝廷当成了狗屁,林老虎的心里也是一片死灰色。
“东翁说的不错,这朝廷啊!不吃苦头不知悔改,吃了苦头,也不知回味,到时候……”
“慎言!”
林则徐厉声喝住了正在抱怨的刘存仁,这话可不是该随便说的,朝廷有病,谁也清楚,可那个敢说呢?说了就要获罪,这话是绝不能从汉员嘴里说出来的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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